被邱学凡、陈金根这批高端的收藏者拒之门外的,是一个正在崛起的疯狂产业。
雕栏、砖石的墙体上,爬满的青苔如同记载着时光的缕缕沧桑。杂草丛生的小院内已无处可觅屋主昔日的温馨……这些承载着满清、民国特色的江南民居,如今只是存在于陈海云提供的老照片里。
“政府要强拆,没办法!我无能保护它,有谁要收藏,请和我联系。”这是陈海云无奈而无力的呼吁。
陈海云的故居原本在江西省抚州市南城县里塔镇欧坊村梅谭村,家有一座元末明初的四进庭老房子上两层叫“太邱旧第”,下两层叫“梅花深处”。
在这个历史底蕴深厚的村庄,还有许多像“梅花深处”这样历史长达五、六百年的大屋,它们很多没能逃脱被拆除的命运。
村里人说:当地政府要把老房子拆掉,拆旧村腾出土地来建设“新农村”。
“‘梅花深处’的四进厅面对盱江,一旦拆掉,来年涨大水极有可能冲掉半个村庄,房子能否完全保留不拆?”在拆之前,当地有村民抗争,“是说镇里有项目,会补给钱,一些人就把那些古建筑拆掉卖了,补了一小部分钱。”
村民对旧屋日积月累的精神支撑,成了这个村庄的一种精神信仰。但是,最终,一切均成废墟。
废墟之上,投资市场迅速形成。
随着房地产炒作受到打压,浙江义乌的一些商人开始深入浙江、安徽、江西的乡间,在那些面临拆迁的古村中搜寻民国以前有价值的古民居进行投资。一旦发现有价值的房子就买下来,整体拆迁至异地,或存放于仓库,或进行重建。有的义乌商人一人在国内各地拥有100多栋各类古民居。
古民居的行情很快水涨船高。出手较早的人,手上的古民居,买来时不过四五万元一栋,远低于现在的市场价格,在江西、安徽等地,保存状况一般、兴建于民国时期的民居建筑,市场价格已涨至三四十万元到几百万元一套不等。
“拆村”产业链
在这一波拆村投资中,一条灰色产业链若隐若现。
“一般我们跟拆迁公司接洽。”一位不愿具名的古建筑投资者透露,虽然毛家村的拆村没有显示这种古建筑流向,但一般的操作的规律是,从立项机构到开发商、拆迁公司、村委会等形成一条链条,出运一车古建筑碎件,一般费用为十几二十万元左右。
本报记者收到江西省吉水县八都镇毛家古村一份村民的投诉材料称,2009年,毛家村拆迁后,一车车的砖头、石柱等等往外运。出运一车,收费2万元到6万元不等。
投诉材料反映,村里原来有座寺庙,后来败落,余下一口有几百年历史的古钟,被村里负责人卖到香港去,拍卖会所得2000多万港元,村民没得一分钱。“拆旧村,建新村,新农村建设往往成了这些炒作者的借口。”
不过,吉水县政府当时针对村民投诉进行调查后,在政府官网上公布调查报告称,这口古钟并非是村里负责人转卖,而是被社会闲杂人员偷盗转卖。
关于毛家村的拆村争议,记者得到当地政府的一份报告解释说,毛家村是个空壳村,100%的村民新建房都建在老村庄周围。原有给14000平方米破烂不堪的老房早已无人居住,大部分房子自行倒塌,而又有30多户急需建房又无空地可建。为此,理事会集会研究决定,将无使用价值的破房动员村民自行拆除,保留有价值古房,按照新农村建设要求重新规划。规划后,由需建房户申请动建,但需收取一定的新村规划费,其经费全部返给拆房户,作为拆迁补偿费。
在拆村运动中,拆迁公司还会跟义乌等地的一些建筑公司接洽,后者是古建筑的另一类买家和投资者,其背景是近几年房地产红火,一些地产项目的开发也在掀起复古风潮。
因此,开发商专门派人在全国各地收购有价值的老宅,买下后拆散,将砖木编号或者运回义乌或其他地方重新组装,成为一个休闲的场所,或者成为当地一条古街的风景。
这种拆迁移值通常以“古文化移植保护”的名义进行,但文物界的专业人士大多将其视为灾难。
“异地拆迁对古民居的价值是一种极大的破坏。”浙江省文物局文物保护与考古处副处长杨新平认为,“遗产的价值不仅仅体现在建筑本身,还应该包括它的生存环境。古民居一旦搬离原来的文化环境,价值就丧失了。更何况,异地拆迁后,古建筑的瓦片、墙面都毁掉了。”
而在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长李小宁看来,中国传统社会是乡土社会,农村才是文化的根源,古民居里寄存着历史的印迹,应该在当地好好保存下去。“否则,这几年很多从国外回来的人发现家乡没有了,这是很可悲的。”